2011年,挪威男子冒充警察枪杀68名青少年,为何只被判21年监禁?
2012年8月24日,挪威“7·22”爆炸枪击案在奥斯陆地方法院宣判,那天,世界各地的记者齐聚法院门口,只为得到第一手资料。
而在法院里面,一众受害者以及家属,无不祈求能将制造了“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来挪威境内发生的最为严重的暴力袭击事件”的恶魔处以极刑。
当天,挪威法官宣布:犯人安德斯·贝林·布雷维克,因杀害77人、伤300多人,被判处21年监禁。
而在审判庭上的布雷维克,听到法官的宣判后,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时间回到2011年7月22日下午三点过。当时正处于周末,挪威首都奥斯陆市中心的政府大楼群里,不少工作人员已经下班去享受周末时光。
此时,一辆没有标记的白色货车,在这时缓缓开到挪威政府办公区,车子停了一分多钟过后,又向前开了两百米,最终停在H大楼和R4大楼之间。
H大楼十六楼,有挪威首相办公室,R4大楼则有挪威石油和能源部,挪威财政部在不远处的G大楼。
白色货车停了十多秒,驾驶室的门打开,旁边的人可以看到车上坐着一位身穿警服,三十多岁的金发、碧眼男子。
又过了十多秒,这名男子拎着手枪走下车,他身高一米八往上,在车前稍作停留,他就关上车门离去。
他离开后八分钟,三点二十五分,政府办公区响起巨大的爆炸声,附近四百米的玻璃都被震破,近处建筑物的玻璃几乎全部震碎,四公里之外,人们都能清楚地听到爆炸声。
靠近白色货车的H大楼和R4大楼受损最严重,H大楼黑烟滚滚,R4大楼下面几层燃起大火,白色的烟雾冲起几十米高。爆炸点周围的人们惊恐逃离。
路上有浑身是血的人倒在地上,一些汽车被炸得剩下残骸,瓦砾和碎玻璃随处可见。
那名从白货车上下来,身着警服拎着手枪的金发男人,就是布雷维克。他是个农产品商人,他从易贝上网购到身上的假警服。
制作炸弹的材料他几个月前就在准备,一些从英国买来,另一些他买了几吨可用于制作炸药的化肥,一部分是从波兰购买。
爆炸声如他所愿响起,他正按计划,赶往下一个屠杀的地点。警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政府大楼的爆炸上,正好给他下一次屠杀提供了充足的时间。
爆炸声响了两次,二十分钟后警察赶来,封锁了爆炸区域。警察在现场找到七名死者,还有十五人严重受伤。轻伤者近两百人,几乎都是被落下的建筑物碎片和玻璃碎渣击中。
虽然警方确认是汽车炸弹,但怀疑大楼里面还有尚未爆炸的爆炸物,因此不敢贸然进楼搜寻伤者,只是在楼外疏散人群,并要求市民不要接近市中心。
其实,现场有人怀疑到布雷维克,打电话报警说看到一个警察,拿着枪上了一辆车。
警察接警后,花了二十分钟打电话核实情况,得到车牌号随手写在一张纸上,两个小时后警察的电台才通报了这个情况。
而那时,布雷维克的另一场屠杀已经到了尾声。
警察把戒备的重点放在了奥斯陆的机场、火车站和公共交通工具上。警察担心发生2005年,西班牙马德里那样的连环爆炸。
那次爆炸,歹徒把十多个炸弹,放在上班族聚集线路的几列火车上,在上班高峰时段,用手机引爆,造成一百九十人死亡,一千五百多人受伤。
挪威政府大楼发生爆炸不久,奥斯陆全市的公交车停止营运,去机场的道路也开始设卡检查过往车辆。
警方在铁路线上发现可疑包裹,通往机场的一条线被封锁。在爆炸发生不到一个小时,奥斯陆中央火车站被关闭。
挪威时任首相延斯·斯托尔滕贝格,给电视台打电话发表声明,称他当时不在办公楼,没有受到爆炸影响。不过按警察要求,他不方便透露自己目前的位置。
警察没有第一时间查找布雷维克的车,让他顺利来到了计划中的第二个屠杀地点——于特岛,他遇到的麻烦,只是爆炸引起的交通堵塞,让他在路上多耽搁了时间。
于特岛是在奥斯陆西北方很小的一个岛,距奥斯陆的车程大概半小时左右。这个小岛的产权,本来属于“奥斯陆地区贸易联合委员会”,1950年该机构把岛捐给的挪威工党。
工党把这个岛拿来做青少年培训基地。工党的“工人青年联盟”,每年都在这个湖中小岛上,举办为期五天的夏令营,为工党培养后备力量。
布雷维克去的时候,岛上有五百九十六名青少年正在夏令营活动,大多是二十岁以下的学生。
政府办公区爆炸的消息,已经传遍奥斯陆,布雷维克告诉上岛的渡轮队队长,他要到岛上去执行检查任务。还把一个很重的包交给渡轮队长,让渡轮队长帮他提。
岛上聚集着很多学生,出了爆炸事件警察上岛检查再正常不过,渡轮队长没有对布雷维克产生丝毫怀疑,途中一直和布雷维克聊爆炸的事情。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在岛上当经理的妻子,很快就要死在这个神情温和的“警察”枪下,他的两个女儿,在这一天会失去母亲。
布雷维克上岛杀的第一个人是个真警察,名叫特朗德·贝恩特森,和挪威王妃梅特·玛丽特是继兄妹关系,当时他轮休正好在于特岛上。
岛上的幸存者说,布雷维克“看起来像一个和蔼的普通警察。”
得知发生爆炸后,岛上很多人聚集在了一起,布雷维克不慌不忙走到这些人面前,说是因爆炸事件要对岛上人进行检查,大家都很配合,按他的要求排成一列。
这个时候,布雷维克从包里拿出手枪,开始了第一轮屠杀。
看到布雷维克露出原形,列成队的人开始四散奔逃,有的还用手机,把假警察枪杀的情况传递给岛上其他的同伴。
岛上另一些听到枪声或收到消息的人,也开始找地方躲藏。不少人跳进湖水逃命的人,见离对岸太远,又游回来泡在水里藏在岩石后面,有的人在湖中被淹死。
布雷维克是枪会会员,有两把注册枪支,为了这场屠杀,他专门又从美国购买了更多的枪支。
第一轮屠杀后,有人倒在地上装死,布雷维克从包里拿出霰弹枪,对着倒在地上的人的脑袋补枪。
不少逃散的人跑向远离布雷维克的主楼,布雷维克跟了过去。一个刚淋浴完的女孩平静地走到布雷维克面前,还不知道这个“警察”是凶手,布雷维克没有迟疑,对着她的脑袋开了枪。
一个女孩正在给父亲打电话,说岛上的可怕情况,布雷维克出现在她面前,又是抵着脑袋一枪,连女孩的手机也被打断。
在厨房喝着咖啡听电话的父亲,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女儿已经死去,还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
布雷维克并不是杀气腾腾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听着音乐搜索枪杀目标,甚至还等着目标藏好,再找出来枪杀。
他一会儿在岸上杀戮,一会儿又对游泳逃生的人进行杀戮。布雷维克折返杀回马枪,让一些藏在水中的人猝不及防,从藏身处出来遭到枪杀。
玩魔兽世界、现代战争等游戏是布雷维克平时的爱好,他还喜欢健身和打猎。这场屠杀他像是在玩游戏,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又像是闲来无事找件轻松、无聊的事情来消磨时间。
屠杀期间布雷维克给警察打过两次电话,想要投案自首。第一个电话掉线,他继续杀人,第二个电话刚打通就被挂断,他又杀着人等警察到来。
布雷维克杀人是要引起关注,被捕曝光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少年托比亚森的朋友,拉她加入“工人青年联盟”,就是把于特岛的夏令营,作为说服她的一个理由。
朋友称于特岛是“挪威最美丽的童话”,托比亚森没想到她第一次来于特岛,最美丽的童话,就变成最可怕的噩梦。
托比亚森在岛的另一端,听到枪声响起还夹杂着尖叫声,就赶紧躲在一个泵站里。
她亲眼看到,布雷维克走过来,等十五名少年出现在他面前时,才开始枪杀。这些少年不明情况,还把他当成真正的警察,以为得到了安全。
怕被布雷维克找到,托比亚森换地方躲到沼泽地的森林中,她在齐腰深的水中呆了四十分钟。在那里她又看到布雷维克,幸好没有被发现。
布雷维克穿着警服屠杀,让岛上一些人的信任感崩塌,幸存者贝农跳进湖中逃生,遇到湖里一些船在救人他也不敢上。
他说:“我看见一些船,但我不敢信任他们。我不知道能信任谁。”警察赶到岛上时,岛上一些人要求警察放下武器,才敢朝他们靠近。
警察在枪击发生一个半小时后才赶到岛上,他们先在等警用直升机没等到,开车前往,有因爆炸引起的交通堵塞延误了时间。
在渡口,警察找渡船又花费了一些时间。倒是媒体的直升机很快赶到屠杀现场,拍下了一些屠杀中的画面。
看到真警察布雷维克没有做任何抵抗,马上缴械投降。唯一的不配合,是他听到警察有的让他跪下,有的让他趴下,他无所适从迟疑了一下。
混乱中有人感觉枪手是两个人,警察又逮捕了一名十七岁的少年。这个少年没有武器,也没有人证明他参与屠杀,警察逮捕他,只是因为盘问他时,他显得很镇定,没有岛上其他人那种惊魂未定的表现。
这名少年被拘押了十多个小时,最后证实他是夏令营的成员,也是布雷维克猎杀的对象。
布雷维克在商业学院学的是商业管理,但他对政治、社会问题兴趣更浓厚。他的思想混杂着多种极端观念,排外情绪非常强烈。他在2005年,加入了挪威的右翼政党挪威进步党。
2008年金融危机引爆了欧洲债务危机,欧洲极右翼势力支持率飙升。
尽管北欧受危机的影响较小,特别挪威不是欧盟成员国,在2011年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欧洲债务危机中,更能独善其身,但布雷维克极右翼情绪还是膨胀到难以抑制。
他已经不满足在网上发布极右翼言论,他想要全世界都知道他的愤怒。
他最反感执政的工党放宽移民政策,所以他选择袭击政府大楼,和工党举办的夏令营来表达对工党的敌视。
哪怕夏令营的孩子,长大后也许会有人加入到他的党派,他也毫不顾忌。
行凶之前,布雷维克把他戎装照传到网上,戎装的臂章印着极右翼含义的称号。在他新开的推特上,他发出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名言:“一个秉持信念的人,力量可比只顾利益的十万雄师。”
他用杀害无辜的孩子,来展示他的力量。在于特岛,他一共杀死六十九人,还打伤一百一十人。
案发后警方在布雷维克的网页上,找到了日记、炸弹制作手册,以及右翼激进言论,这些内容之前没有引起警方的注意。
挪威承平日久,如果是英美那些遭到过严重恐怖袭击的国家,一个人在网上发布多种危险信号,警察或许会有所警觉,提前防范。
布雷维克被捕后被判定先行拘押八周,其中四周“完全隔离”,不允许和外界接触。
布雷维克期待着对他的审判,他要求审判公开,出庭时还要穿着他心仪的戎装。
他杀害那么多人,就是要向世界展示他“斗士”形象,表达他激进的观点。不过他的两个要求,都遭到法官的拒绝。
审判布雷维克前,检方指定两名精神病专家为他做鉴定,确认他是否有能力承担刑事责任。
布雷维克购买材料制造炸弹,两起袭击计划周密,警察来了缴械投降,一系列行为肉眼可见精神正常。
负责鉴定的精神病专家说,精神病患者开车都困难,更不要说精密策划、实施这样的事件。
“他不太可能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挪威法医委员会负责人塔尔耶伊·里格内斯塔德也认为,布雷维克患精神病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等到十一月精神鉴定报告出来时,结论却是布雷维克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如果这份鉴定被法院采信,布雷维克就不会被判刑,幸存的受害者和遇难受害者的家属,都对这个鉴定结果充满忧郁。
2012年4月,对布雷维克做的第二次精神鉴定,结论是布雷维克作案时精神足够正常,有能力承担刑事责任。
8月24日,经过十周的审判,到了对布雷维克宣判的时候。
为审判布雷维克,挪威政府花费六百八十万美元,建造了专门的法庭室。法庭室有玻璃幕墙,把他和遇难者家属隔开。
遥控摄像头把庭审过程,传到其他的法庭室,供不能到现场的遇难者家属观看。
对宣判结果,布雷维克的律师表示布雷维不会上诉。不过宣判庭审时,布雷维克和以前的庭审一样拒不认罪,认为他的行为“残暴但必要”。
他出庭一如既往行二战德国军礼,听到法官认定他精神正常,并判处他21年监禁时,他脸上露出的不是失望,而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蓄意制造出那样重大的死伤,才获刑二十一年,十年后还有机会获得假释,许多人很不理解挪威法院的判决。
没办法,按照挪威的法律,罪犯最高只能判21年。对布雷维克的量刑,已是挪威法律对本国公民的顶格制裁。
入狱后,布雷维克总在找机会寻求狱警理解他的行为,他还用监狱里的材料,制造了十多个致命武器。
鉴于这些情况,狱方让他处于一种孤立状态,避免他影响到其他的囚犯。
被单独监禁的布雷维克,住宿条件相当优越。他独享三间八平米的牢房,除了厨房,卧室、健身房和书房齐备。
牢房有电视、有电脑、监狱给他提供报纸,他可以和外界通信,只是电脑不可以上网。
对这种条件,布雷维克仍然有诸多不满,2014年他就投诉过,要求改善伙食,增加散步时间和空间等。
2016年,他和挪威政府打起了官司。起诉的理由,是监狱剥夺了他应有的权利。
布雷维克在起诉中称,第一次监禁他时,他经常被戴上手铐。在狱中他常被脱衣搜身,他认为那样的搜身毫无必要。
他曾经还被每半小时叫醒一次,不能睡觉。狱方让他用塑料餐具吃饭,他见探监者和律师,必须要隔着一面玻璃说话。
另外,监狱的黄油不够抹面包,给他的咖啡不热,没有给他润肤霜等等,都是侵犯他权利的证据。
按他的罪行和在监狱的表现,很多人都会觉得,在审讯他时和在他服刑期间,对他的做法都没有过分的地方。
而且监狱方面在他起诉的前一年,还让他参加了大学的远程函授,只是向社会保证,决不让他进校园,也不会让他和老师、学生接触。
不过这起诉讼,布雷维克赢了,法院判定监狱阻止布雷维克和其他囚犯交往的理由不成立,也不应该让他隔着玻璃和探监者和律师说话。
法官认为,罪如布雷维克,也应该得到人道对待,于是他在牢中的生活又得到很多改善。
挪威政府败诉后,给布雷维克的律师支付了四万多美元的律师费。
如果从布雷维克被捕时算刑期,他起诉挪威政府时,已经服刑了五年,到2022年的时候,他就服刑了十年了。
在挪威,至少要坐满二分之一的牢,才能获得假释。而这也意味着,布雷维克只要通过了“防控条款”,就有可能获得假释。
按“防控条款”的规定,布雷维克每五年都要接受审查,判断他是否还会危害社会,通不过审查,他服完十年最低刑期,不仅不能获得假释还会加刑。
一直过不了审查,布雷维克会服刑到死。终生监禁,对布雷维克来说,是最好的惩罚。
回顾一下2011年布雷维克的冷血屠杀,如果他十年后就获得假释,不知道世人会作何感想。
拿美国一位惩戒和缓刑专员的话来说:“有些罪行的确要求报应。” 布雷维克之罪,毫无疑问是要求报应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