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鸡起舞的历史人物是谁?(闻鸡起舞的祖逖:官二代+劫匪)
“闻鸡起舞”,小时候读过的一则励志故事,现在需要修正自己几点错觉:一是听见鸡鸣起床练剑的不是祖逖一人,另有一个英雄刘琨;二是祖逖不是靠自强不息改变命运的苦孩子,他出自范阳名门,祖上不乏两千石以上的高官,他的父亲祖武,也当过上谷太守,所以他倒是个货真价实的官二代;三是他们当时都是成年人,祖逖有个二十四五吧,刘琨小几岁,也有二十了;四是他们当时并不是蛰伏在什么地方,而是已经出仕,都是司州主簿。当然,这些修正并不会破坏对他们的好印象,就是八十岁的老王爷能闻鸡起舞,也一样令人敬佩。生而为人,总得自律,总得有点精神不是吗?
还有一个更大的错觉是祖逖高大上的形象,一个中流击楫的北伐英雄,曾经以为必是少怀壮志、洁身自爱、文武全能、光照千秋的人物,但历史不是这样的,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污点的人,当然他并不卑劣下流,污点也不影响他的英雄成色。
史书记载,祖逖出身世族,父亲去世早,兄弟六个守着祖业过日子,但在兄弟们的眼里,他无异于一个斗鸡走狗的浪荡公子,甚至就是个败家子。这公子好勇斗狠,不肯读书,每天东游西荡,穿衣服邋邋遢遢,“不修仪检”。更糟糕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家业艰难,散老爹攒下的家财很大方、很慷慨。有时候他去收租,看见那些贫苦人家无法度日,大手一挥,索性就把租金送了人情。
当然这事得一分为二来看,兄弟们觉得他不靠谱,被免租的人可得感恩戴德,所以乡里也有不少人高看他一眼。
再长大一点,他开始意识到学问的重要性,不读书如千年暗室,分不清是非曲直。既然有认知,学习起来他还是很自觉、很投入的,下苦功夫,遍阅古今,还来往于京师,广交朋友,开拓视野。几年下来,祖逖非复吴下阿蒙,文韬武略,皆有气象,有人刮目相看,夸他有“赞世才具”,意思是有匡扶治理天下的才干。
应该就是在这个时期,祖逖和刘琨同时出任司州主簿,算是在仕途上迈出了第一步。西晋以京师周围地区为司州,而主簿可不单是掌管文书的小秘,不仅参与机要,还总领府事。此时的他们应该是意气风发,那闻鸡起舞才顺理成章。
英雄也是一步步历练出来的。304年,祖逖三十八岁,“八王之乱”旷日持久,荼毒苍生。他初入军旅,跟随东海王司马越去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没想到在荡阴被打得大败。就是在此战中,侍中嵇绍(嵇康的儿子)誓死保护皇帝,忠臣的鲜血溅在晋惠帝的衣服上。史书记载:“百官侍御皆逃散”,在抱头鼠窜的人群当中,应该也有祖逖的身影。他一口气跑回洛阳,躲在家里压了好几年的惊。
永嘉五年(311年),洛阳陷落,西晋气息奄奄,祖逖只能带着亲族乡党数百家南下避乱,来到淮泗一带。
祖逖感受到了国破家亡之痛,眼看藩王争权,自相残杀,给了夷狄可乘之机,山河破碎,家乡百姓备受蹂躏,以他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随遇而安,必然存有北伐平乱、驱除鞑虏、兴复中原的志向和决心。
但此时的祖逖还是干了些非常出格的事。
《晋书》记载:祖逖为了北伐,手下养了不少人手,“皆暴杰勇士”,祖逖掏心窝子地对待他们。当时战乱未平,灾荒又起,祖逖的这些“门下宾客”经常出去抢劫,南塘是个富人区,成了他们的重点目标。祖逖非但不管,还主动问他们:“要不咱们再去干一票?”这帮“劫匪”有时行事不秘,被官府捕获,祖逖则千方百计把他们营救出来。
《世说新语》也记有这样一则:祖逖初到江南时,衣着朴素,家无长物。有一天王导和庾亮等人来他家玩,意外发现很多裘袍珍玩,就有点好奇,祖逖也不隐瞒:“昨夜又去了趟南塘。”
打劫行凶的事不能用“不拘小节”来打掩护吧?虽然劫的是有钱人,但有钱人也是百姓,就活该倒霉吗?再说,他们也没有“济贫”,而是“自肥”,所以说这是个污点,不必替他洗地。人家祖逖当得起“任侠”二字,敢作也敢承认。他很清楚,要养这些将来跟他一起干大事的人,不能光靠理想主义去激励,更多的人需要满足他们的欲望。明代思想家李贽对此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击楫渡江,誓清中原,使石勒畏避者,此盗也,俗儒岂知。”
南下之后,祖逖先被琅琊王司马睿任命为徐州刺史,不久又被征为军谘祭酒。313年,他终于说动了希图偏安的司马睿,被任命为奋威将军、豫州刺史,带兵北伐。但朝廷能给的实在可怜,聊胜于无,也就是这一张空头委任状,外加千人的粮饷和三千匹布帛。一切都得靠自己,士兵得自己召募,连武器都得自己打造,但铁心北伐的祖逖明知中原就是龙潭虎穴,还是毅然率军北上。
在他的船行驶到江心时,他拍打着船桨,说了那句千载之下依然荡气回肠的名言:“祖逖不能清中原而复济者,有如大江!”意思是我祖逖不能击退胡虏,廓清中原,就像这滚滚而去的长江一样永不回头!
经过几年的东征西讨,祖逖在绝境中不仅生存下来,还攻占了谯城,终于在豫州站住脚跟,打通了北伐的通道。
此时,祖逖的兵锋直指后赵石勒。他曾经以少胜多,击败石虎所率的五万大军,接着又击退了能征惯战的老将桃豹。石勒在河南的势力范围迅速萎缩,祖逖成功收复黄河以南中原地区的大部分土地。
在接下来的对战中,祖逖始终处于主动,屡破赵军。晋元帝也下诏擢升祖逖为镇西将军。石勒见他势力越来越盛,不敢南侵。于是休兵,边境暂时平静了几年。
公元321年,晋元帝任命戴渊为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司州刺史,出镇合肥。
艰苦卓绝才打下一片天地,忽然来了个顶头上司,说不是来摘桃的有谁信呢?祖逖被封的这个镇西将军(四镇之一)虽然也是重号将军,但确实比征西将军(四征之一)低一级,祖逖心中的失望可想而知,而且祖逖并不认可这位戴大将军,认为他虽有名望,但打仗不行,以致忧心忡忡。
祖逖并不明白,他的一些做法已经犯了朝廷的忌讳。石勒退兵之后,在成皋县为祖逖的母亲修墓以示好;部将童建叛归后赵,石勒将其斩杀,也是在向祖逖传递和平信号;后来,石勒致信请求通商,祖逖没有回信,等于默认,于是双方互市,收利十倍,他的兵马日益强壮。
很难说这是不是石勒的离间之计,朝廷不可能一无所知,也不可能容忍这种私下的“修好”存在,派出戴渊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问心无愧的祖逖自然想不通,加上他听说王敦跋扈,朝廷内部矛盾日益尖锐,担心内乱爆发,他的北伐大业终究成空,以致忧愤成疾。
321年,祖逖在雍丘病逝,时年五十六岁。豫州百姓如丧父母,为他兴建祠堂。
晋元帝追赠祖逖为车骑将军,可叹这个比征西将军高一级的车骑将军是死后才任命的,来得太迟了。如果能在生前给了祖逖,兴许他还大有可为。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朝廷任命祖逖的弟弟祖约接掌他的部属。后赵石勒认你祖约是个谁?随即大举入侵河南,祖约打不过,退据寿春。最终,祖逖收复的河南大片土地再次沦陷。
祖逖病亡的负面效应还不止此,得知他死的消息,一直怀有异心的王敦窃喜,认为再无人可以在军事上威胁自己,最终决意举兵叛乱,本就岌岌可危的东晋朝廷又一次险遭倾覆之祸。
参考资料:《晋书》《资治通鉴》《两晋南北朝史》《世说新语》《魏晋》